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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.

(相关资料图)

书籍作者 : 阿图尔·施尼茨勒

推荐指数 :★★★★★

清晨，约六点钟。

简陋的房间；只有一个窗户，脏兮兮的黄色百叶窗拉着。绿色的窗帘是拉上的。一个斗橱，上面摆着几张照片，还有一顶品位低俗的廉价女帽。镜子后面是廉价的日式扇子。桌子上铺着红布，放着一盏油灯，微弱地亮着，发出汽油味，黄色的灯罩是纸糊的。

旁边放着一个罐子，里面是剩啤酒，还有个半空的杯子。床边的地板上杂乱地放着女人的衣服，仿佛刚被匆忙扔下来一样。床上躺着熟睡的妓女，安静地呼吸着。——长沙发上躺着穿戴整齐的伯爵，身着薄大衣，帽子放在长沙发头里的地板上。

伯爵　（动了一下，揉揉眼睛，匆忙起来，坐着环视四周。）

啊，我怎么…… 哦对……所以我的确跟那婆娘回了家……　（他匆忙站起来，向床上看去。）　她就躺在那儿……我这个年纪的人居然还能发生这种事。不知道她是怎么把我带上来的？不对……我倒是看到过——我走到屋里来了……是啊……当时我还醒着或者醒来过……或者……或者可能只是这个房间让我想起来什么东西？……天哪，哦不……昨天我的确看到了……　（看表）　什么！昨天，几小时之前——可是我当时就知道会发生什么……我有预感……我昨天开始喝酒的时候就觉得……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……所以什么也没发生……或者是……？天哪……十年……十年以来都没发生过我记不起来的情况了……所以简单来说呢，我就是喝高了。我要是早知道……哦，我记得还很清楚，我和卢鲁一起进了妓女的咖啡馆，然后……不，不……我们先从扎赫酒店走出来……然后在路上就已经……啊对，我当时是和卢鲁一起在我的马车上……想想就头疼。无所谓了。就这样吧，该干什么干什么吧。　（站起身来。灯摇晃了一下。）　哦！　（向熟睡的人看去。）　她刚睡了个好觉。我倒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——不过我还是把钱给她放在床头柜上吧……再见了……　（他站在她面前，长久地凝视她。）　如果不知道她是什么职业！　（长久地观察着她。）　我认识很多女人，她们睡着了的时候看起来都没这么高尚。天哪……卢鲁又要说我是个哲学家了，可是的确，在我看来，睡眠令诸人平等——就像睡神的哥哥死神[1]。嗯，我就是想知道，是不是……不，这个我倒还得想想……不，不，我立刻就倒在沙发上了……什么都没发生……真是难以置信，有时候所有女人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儿……哎走吧。（他要走。）哦对了。（他拿起钱包，从里面拿出一张钞票。）

妓女　（醒过来。）　哎，这么早是谁呀——？　（认出了他。）　早啊，小哥儿！

伯爵　早安。你睡得好吗？

妓女　（伸懒腰。）　啊，过来。么一个。

伯爵　（向她俯过身去，回过神儿来，又躲开了。）　我刚刚想走来着……

妓女　走？

伯爵　真的到了该走的时候了。

妓女　你这就要走了？

伯爵　（几乎有些尴尬。）　嗯……

妓女　那再见；下次再来。

伯爵　是啊，再见了。喏，你不想握个手吗？

妓女　（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。）

伯爵　（拿起她的手，机械地吻了吻，回过神来，笑了。）　真像个公主。另外，要是……

妓女　你这样瞅我干什么？

伯爵　要是光看头部，就像现在这样……醒来的时候倒是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无辜……天 啊，要不是这汽油的味道，真是什么都可能想象得出来……

妓女　是啊，那灯老烦人了。

伯爵　你实际有多大了？

妓女　喏，你觉得呢？

伯爵　二十四。

妓女　啊当然。

伯爵　你其实更大吧？

妓女　俺快二十了。

伯爵　你干这行多久了……

妓女　俺刚开张一年！

伯爵　那你开始得很早啊。

妓女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。

伯爵　（坐在床上。）

跟我说说，你觉得幸福吗？

妓女　啥？

伯爵　我的意思是，你过得好吗？

妓女　喔，俺过得一直都挺好。

伯爵　那么……说说看，你就从来没想过其实你可以干点别的吗？

妓女　俺还能干啥？

伯爵　其实……你倒真是一位漂亮的姑娘。比如说，你可以找一位情人。

妓女　你的意思可能是说，我没有情人？

伯爵　是啊，我知道——可我的意思是一个，就是一个可以养你的人，这样你就不用跟随便什么人出去了。

妓女　俺也不是跟所有人都出去。感谢老天爷，俺用不着那样，我自己选人。

伯爵　（环视房间。）

妓女　（注意到了。）　下月我们就搬城里去了，施皮格尔街。

伯爵　我们？是谁？

妓女　喏，老妈子，还有还住在这儿的其他几位姑娘。

伯爵　这儿还住着其他这种——

妓女　旁边儿……没听见吗……那是米莉，之前也在咖啡馆。

伯爵　有人在打呼噜。

妓女　那就是米莉，她现在开始要打一整天呼噜一直到晚上十点。然后她起床去咖啡馆。

伯爵　这种生活真是可怕。

妓女　当然了。老妈子也受够了。我通常中午十二点就已经去站街了。

伯爵　你十二点在街上干什么？

妓女　我还能干什么？就是拉皮条啊。

伯爵　这样啊……当然了……（起身，拿出钱包，在床头柜上给她放了一张钞票。）　再见！

妓女　这就走了……再见……早日再来。（侧身躺着。）

伯爵　（又站住了。）　你说说，你觉得一切都无所谓——是吗？

妓女　啥？

伯爵　我是说，这已经不能再为你带来乐趣了。

妓女　（打呵欠。）　我就是睡个觉。

伯爵　对你来说一切都一样，不管年轻的还是老的还是一个……

妓女　你问的是什么？

伯爵　……就是（突想起来了什么）天哪，现在我知道你让我想起谁了，是……